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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也最平穩的一哩路


知道嗎?在我們或書寫或歌唱、或爭執或相擁的每一當下,都有無數的生命誕生又或消殞。對於初來乍到的新生命,我們尚且喜悅而欣慰;可「死亡」呢?這樣一個被人們反覆咀嚼卻又諱莫若深的辭彙,我們又是給予了怎樣的心情與想像? 倘若哪天,與你我親近的人離世了,想必我們都會希望能讓往生者走得安穩、走得好。那又是誰,在看不見的地方為我們心愛的人淨身、穿衣,更細心地打理儀容?

2008年與2009年,《送行者:禮儀師的樂章》相繼在日本與台灣接連上映;2011年,更有台灣導演連奕琦執導的《命運化妝師》躍上大螢幕。這兩部電影,在思想相對保守、鮮少願意談論「死亡」這般敏感議題的亞洲國家引起了極大的迴響,人們也藉由認識其中細膩又溫柔的安排與橋段,逐漸對殯葬業開始有了不一樣的想像──

別畏懼,了解「死亡」

當聽到「殯葬業」三個字時,多數人心中仍是不可避免地與幾些濃重灰暗的色彩、沉鬱陰滯的氛圍劃上等號,加之大眾對殯葬業的知識與資訊仍相對匱乏,因此有極大比例的人們會因為想像的投射誤以為「送行者」,便能概括所有在台灣從事殯葬業的人員。

然而事實上,送行者卻是「禮儀師」的別稱。在日本,「禮儀師」會全程負責亡者自往生當日到安葬的過程;在台灣,我們則細分出「禮儀師(負責在告別式中引導家屬,讓家屬了解所有的祭拜程序與習俗)」、「遺體修復/化妝師(遺體的化妝、修復)」,及「殮工(負責遺體接運,遺體洗穿、入殮)」等不同職責。

──在第二殯儀館服務十多年的綵霞姊,便是在「殮工」這個職位上,一做,就是十多年。

訪談最一開始,明亮寬敞的第二殯儀館與熱情健談的綵霞姊就率先給予了我們不同的印象,隨後隨著她仔細的介紹,我們也更為清楚地了解到,如今大環境對於殯葬業的認知與接受度,是真的與十多年前不再相同。

在她那個時候,其實少有年輕人願意從事這個行業,且多數入門者的「文化水平」都不高;好在隨著觀念的改變,如今願意走進這領域工作的人們多數出自於自己的意願,會自己進修考取證照、嘗試精煉自己的技術,更懂得如何拾掇自己、如何行銷。

甚至在這多少有些「特立獨行」的路上,綵霞姊最開始時也曾被好友輕視、被所愛遠離,「他們覺得妳做這份工作很『髒』,或是會被『看不見』的東西跟著。」

「像我媽以前也很反對啊,完全不支持。」在質疑她生涯選擇的同時,從前綵霞姊的母親也不願意讓人知曉自己的女兒究竟從事什麼工作──可有賴於大眾價值觀上的更迭、傳播媒體對於殯葬業逐年廣實的報導,如今綵霞姊的母親不但願意「正視」她的付出,甚至多少有些引以為榮。

「現在如果有人問起我的工作,她還會開玩笑地說:『真的要我講嗎?那你腳站穩了,不要嚇到哦。』」

因此在綵霞姊看來,隨著時空背景在變、人的想法也在改變,現在已有越來越多年輕人願意走入這個領域,並努力去改善外界對於殯葬業的種種迷思。而就算沒有踏入這個行業,大眾也都知道這份工作實則並不輕鬆,因此會比以前更願意體諒相關的從業人員。

學會與「死亡」共處

隨後當我們真正詢問到殮工實際的工作內容與狀況,綵霞姊不免笑說這仍要分為公家機關與私人企業的差別。

「其實大眾很難想像我們的案量有多大。」在台灣,能夠冰存遺體的公私立單位中,單單是第二殯儀館,平均每天便會迎來30~60具遺體。綵霞姊告訴我們,第二殯儀館內因為有火葬設施的配置,因此每日會運送進來及出殯的遺體數量遠比私人殯儀館來得多,八小時上班時間內,不免總是忙得足不沾地。

「不過雖然時常忙到沒時間休息,但至少是穩定的薪資與工時。」相較於公家機關的低波動性,私人企業既有接案量多寡的壓力、薪資不定的問題,更在工時上有著極需24小時待命的狀況,如果抗壓性不足,在私人企業內是將很難做得長久。

然而哪怕案量再大,每當新面對一具遺體時,綵霞姊與同事們仍會用最好的態度與心力去對待每位往生者,「我總是告訴自己,每天遇到的CASE都是不同的,所以也會有不同的打理方式。對我來說,把每個人都打理得很好,我就很開心了。畢竟我們都希望,能讓往生者都能走得平靜、安穩。」

對於從事這個職業的人們而言,綵霞姊說,每當家屬看到自己的親人被打理得很好,他們會感到欣慰、會多少放下心中的重擔。這便會使他們感到自己的工作充滿了意義、榮譽、與成就感,會覺得自己的工作是有價值的,就會對工作抱持著更大的熱情。

又或者,偶爾在工作之間,他們也會與往生者說些話,詢問些對方其實已然無法回應的字句──這些舉動背後並沒有確切的目的或意圖,僅不過是在整理遺體的過程中,總不免會被觸動,「我們會說,今天把您打扮得很好看耶,喜歡嗎?」

綵霞姊認為,只有心裡始終保有一份柔軟,才能更為認真與細心地去打理往生者的遺體,雖然工作的緣故,並不能隨意地將自己的情緒展露出來,但十幾年來每當她看到遺體時,心裡面感受仍然至深,「我有時會想,如果沒有這些情緒,我們又要怎麼把往生者處理得好好的?」

甚至於「心情調適」這樣的事情,旁人的安慰或許可以持續一陣子,但實則無法真正地幫上忙,惟有學會自我調適,才能夠持久,下次當又面對同樣的狀況時,也才會知道該用怎樣的方式去處理那些情緒。

將所愛,送往另個地處

  「這就像是在面對家屬,有時候家屬會對著我們滔滔不絕地說起往生者的人生經驗,和我們分享他/她從小到大的各種故事,這也是一種排解方式。而我們其實不需要做什麼,只要專注地聆聽。」

  談到此處時,我們更忍不住想問,目前普遍大眾仍認為告別式/追思會就該辦得隆重且莊嚴,在經濟狀況許可下亦不吝惜金錢上的開銷,可同時卻又無比避諱真正談及此領域的事情,是否是出自於人們對「死亡」的畏懼?

  綵霞姊說,人對死亡還是有一定程度的害怕,但還是會希望家人能走得──在你心中認為的──安穩。譬若喪禮中向往生者道別的儀式,或許會因宗教信仰的不同而有告別式(佛、道教)與追思會(基督教、天主教)等稱呼之別,然而本質不外乎都是相同的,不外乎,都是想好好地將所愛之人送上最後一哩路。

  「有時候我們可能會覺得不需要儀式,但藉由這些儀式,能讓家屬體認往生者已經離開的事實。」是以告別式也好、追思會也罷,在她看來,這些儀式都更趨向於「讓生者安心」,讓家屬能夠藉由這些儀式的過程,緩慢地將情緒沉澱、將傷痛放下。

  倘若可以,綵霞姊道,雖然必然是走不下去了才會選擇終結生命,可她仍希望大家能更加珍惜生命──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些曾令人難耐痛苦的情緒或許都將能逐漸遠走,也都會更好的。

最平穩的一哩路

  死亡之於不同人,或許是寧靜無憂的落定,也或許不是。然而無論我們如何揣測,這終歸是個所探無解的懸問。可同樣地,隨著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影視作品、表演藝術創作皆開始嘗試觸及此類型的題材,對於「死亡」,對於與生命的循環息息相關的殯葬業,我們也有了更多、更加寬廣的想像。

  從前人們對於殯葬業的了解至淺,如今我們學會尊重、正視相關從業人員的工作,我們必須時刻謹記,當所愛之人離去之時,是因為有著在這領域認真服務的人們,才能引領無數亡者,一個安寧平穩的終途。

對於想要成為殮工的你,綵霞姊的建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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